沉浮客

填另一个号的坑,填完再回来填这个

归寂篇 八

街道上风雪呼啸。

魏夷睁开眼,眼珠子润泽有光。

许是酒和辣菜暖了身子,他此时不觉得十分冷,甚至感觉经脉活络,有一股热能自胃部发散至手脚。于是他携了蓝安的手,行路间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派头:“走,我带你看看当初我是如何走到你跟前的。”

因为天寒,路上行人疏少,他二人手相执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呈出来,也没什么看客跳着骂他俩不成体统。

赭红的酒幌在飞雪中飘扬,魏夷点着它笑盈盈道:“我就是在那儿第一次听说的你。当年‘虚檀法师’大名堂堂,我不过追问一句,就被扯住衣袖被迫拜闻了你的详细生平,因此对你好奇得紧。”

蓝安轻轻摇头,眼神是好笑的无奈。

魏夷抿着嘴笑嘻嘻地同他挨得更近,絮絮道着当日情形,事无巨细,把蓝安说得满脸不自在,瞧着喜欢了,便雀跃地探过去嘬他一口,然后直回身子继续谈天。

天地间一片静色,他们并肩的身影如同江中扁舟,浮浮沉沉,在雪色里愈走愈远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二人才再次踏入寒山寺里。

魏夷拉着蓝安走到大雄宝殿殿口,两指并起指向大殿中央空落落的蒲团,道:“喏,这就是你于我的初见之地。虽然我记性向来差劲,但你穿的青色田相衣、讲的《六祖坛经》这回事,我还是记着的。说来倒也不是话本里讲的一见倾心,不过这惊鸿一瞥,的确令我记了这么些年。”

他说着说着又笑起来:“现在想想,若是一见倾心就好了。喜欢你这件事,我总觉得怎么都不够。没能早二十年前遇上你是遗憾,若能早几个月开始喜欢你,或许我会更心满意足。”

蓝安将手攥紧了些,只是看他,并未开口。

“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,你会不会听腻?”魏夷一面拉着他继续朝冷檀阁的方向走,一面道,“可我也找不出什么新奇话说了,就有这么一句,你要是不嫌弃,我下半辈子能给你天天复述。”

他牵着蓝安越走越快,到最后几乎跑起来。冷硬的风刮过脸上身上,开始剜得人发疼。

然而这并不能搅了魏夷的兴致。

寒冬锋利如刀,他只顾拉着蓝安在风里跑。

终于在白檀树前停下,他猛地转身面向蓝安,气喘吁吁地对他道:“就这么一句,你听好……你特别好,我喜欢你。”说罢喘了几口气,匀了呼吸又再大声地说了一次:“你特别好,我喜欢你。”

蓝安跑动时都未被搅乱的吐息顷刻间急促起来,胸膛起起伏伏,嘴唇蠕颤,浅色的眼里荡着波光。

魏夷伸手抚上他脸,另一只手探向白檀树上经年的刻印。手指方触及凹陷处,树干上锈红色的芍药便倏地鲜活起来,扁平的倏然充盈,寡淡的骤地浓郁。

他弯着一双笑眼摘了这朵娇艳,斜斜插入蓝安鬓间,摩着他的眉眼道:“蓝安,我喜欢你。”

抚摸蓝安脸颊的手移向后脑,魏夷走近一步完全拥住他,吻上去时带着毕生的眷恋:“不应我也没关系。”

“我知道的。我喜欢你,你也一样。”

涔涔冷汗令魏夷的额角冰凉发腻,蓝安用温湿布替他拭洗干净了,手滑过他脸侧,顿住,勾起食指留恋缠绵。

出了这么多汗,约摸十分辛苦,可魏夷犹嘴角含笑,一派知足无忧。

他做了整整两日的梦,身下的褥子被汗濡湿,换了三次。梦话自五更起未有断绝,只是蓝安吃力地听了又听,除“芍药”二字依稀可辨外,几乎不知所云。

蓝安俯下身去抵着他额头,蹭着他鼻尖轻声道:“魏夷?”

犹如岸的这向微风拂卷,那向却倏然止息。

平风静浪。

万物封冻,惟有案上的一张薄纸被北风吹卷,摇摇盛放了一朵新绘的芍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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